和罗大哥结为亲家是2014年初,他是我挂钩的一户贫困户。
第一次去罗大哥家,是冬末春初,春寒料峭、草木枯零。走进他家的院子,我的心险些蹦了出来。院子是土院,一下雨,到处是泥。正房也是土房,墙壁有裂缝。正房的侧面,一间四面漏风的小土房摆放着做饭用的锅碗盆勺……
罗大哥摸着头,怏怏地说:“住在土房里,要是遇到晚上刮大风、下大雨,就会很害怕。”
那一年,罗大哥41岁,没娶上媳妇,和年近80的老母亲相依为命。老母亲吃低保,他们人均纯收入2682.5元。
走出罗大哥家,心里一阵酸楚。贫穷让这个家看起来毫无生气。
其实罗大哥很勤劳,只是要照顾年迈且多病的母亲,不能外出打工,只能到县城里打点零工,收入不是很高。家里地很少,收不了多少粮。家里唯一的经济作物是茶叶,但一年下来也只能卖2000来块钱。
“如果不是要照顾母亲,外出打工几年,省吃俭用,房子是可以盖起来的。”罗大哥的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期许。
看着罗大哥,我突然想起了《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安。他们都是平凡的中国农民,对幸福都有着同样的渴望。
“幸福”一直都是中国人的生活追求,这朴素而又悠然的理想,接续千年。
2016年春节,罗大哥与母亲搬进了政府帮助盖的政府兜底房。房子是砖混结构,一层,有三个房间,边上的两间是卧室,中间的一间是客房。
这一年,罗大哥与母亲脱了贫。
罗大哥用自己打工的积蓄,买了新沙发,给母亲买了新床、新被褥,还有一个大红色的毛毯。
坐在温暖的炉火旁,罗大哥的老母亲说:“这是我过得最踏实的一个春节,我和老儿子终于住上新房了。共产党的政策这么好,我们更得把日子过好。”
南国春早,窗外的院子里,一树桃花艳艳地开着,几只蜜蜂在忙着采蜜,院子的上空,是不掺一丝白的蓝,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转了个漂亮的弯,飞向远方。
什么是春天?春天其实是人心中朦胧的一种憧憬,是对生命所有的寄予和希望。“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光中,时间刚刚开始,人们可以一点一点地把梦想种在现实的土地上,看它开花,看它抽穗,看它结果。这个生长与成熟的过程,人还可以企望。
我知道,此刻住进新房的罗大哥心里是开着花的,他的老母亲心里是开着花的,我的心里,也是开着花的。
心里有花开,心里有发现,人的生命才蕴涵春色。
走出罗大哥家,回头,新房的瓷砖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耀眼的光。一同前去的同事说:“看着他们住进新房,真好。”我点头,心却突然湿了。
2017年,罗大哥娶上了媳妇。
第一次见到罗大嫂,是2017年夏天,她有着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黝黑的脸庞。刚采茶回来的她,穿着红碎花的衬衣、布裤子、黄胶鞋,一个劲地招呼我和同事喝水。她的朴素与热情,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罗大嫂与罗大哥差不多年纪,丈夫离世,经人介绍与罗大哥成了家。
有了女主人,罗大哥家的小院有了别样的味道。
卧室、小客厅、厨房、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喝水的杯子整齐地摆放在茶盘上。院子里的四盆兰花长得很好,其中两盆开得特别旺。
我问:“嫂子,兰花是你栽的吧,打理得这么好。”
“我一直喜欢花花草草,家里种一些,闲下来的时候打理打理,家变漂亮了,心情也会变得很舒坦。”
院子的外面,是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小菜园,菜园的一角,堆满了从山里拾回来堆成一垛一垛的柴。菜园里,绿油油的四季豆挂了一串又一串,辣椒也不示弱,一茬一茬挂满枝头。黄瓜、南瓜顺着篱笆墙长,绿色的篱笆墙,或开着花、或挂着瓜。菜园的一角,鸡们在木头围成的鸡圈里抢食吃,母鸡“咕咕咕”的下蛋声为整个小菜园注入了灵气。
特别喜欢这种热气腾腾的农家生活。
回头,觉得站在小菜园边送我们的罗大嫂好美。刹那间,我懂得了小院的韵味是勤劳能干罗大嫂所赋予的。
很喜欢居里夫人说过的一段话:“17岁时你不漂亮,可以怪罪于母亲没有遗传好的容貌;但是30岁了依然不漂亮,就只能责怪自己,因为在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你没有往生命里注入新的东西。”
你以为时光会厚待每一个人,却不知道被厚待的是追赶时光的那个人。
其实,努力生活的女子会在时光的积淀中活成最美的样子。
2018年春节前夕,去罗大哥家走访。
罗大哥和罗大嫂用一年挣的钱,加固和装修了老房子,院场打了地平,用白灰刷过的院墙清清亮亮。除了原来的四盆兰花,又添了几盆绿植。绿白相印,整个院子生机勃勃。
置于院间,我对一起前往的同事说:“完美。”
“这就是我心中的想要好好过日子的样子,用你的笔写写这个故事吧。”同事说。
“好。”我答。
我们的声音轻轻拂过小院和村庄的上空,落入每一户山里人家。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很多很多普通的中国农民,如罗大哥一般,在脱贫攻坚的号角声中,用他们奋斗的汗水、善良的性格及勤劳的品质,一步一步向美好幸福生活的梦想迈进。
从罗大哥家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脚步踏实有力,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盈与自在。(史艳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