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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文苑】此心安处是吾乡
发布日期:2020-09-07 17:51:00    信息来源:云县纪委监委

     八月末,奔着丰收到菠萝。

一江黄水将连绵不断的群山一分为二,于是山多了一丝柔软,水有了几缕刚劲。菠萝村就那么悠然自如地卧于澜沧江边,像母亲般温和,坦然,她那圆润平稳的线条,比起周围高耸起伏的青山,让人更多了一份踏实和安心。白墙青瓦的民居就嵌在田园的上端,错落有致,一年四季要么掩映在碧波荡漾中,要么沉醉在五彩斑斓里,不论何时来,她总会许你耳目一新。眼下,稻子陆续成熟,一波碧海中泛着片片金黄,山风从澜沧江吹上来,带着江水、泥土、稻子和青草的香气,把我熏醉了,呆呆地,痴痴地……怎么也搜不出合适的言词来表达如此美妙的景致,只记得自己满心地欢喜,满心地激动,满心地向往,和着满心的记忆往上涌,心里所有美妙的念头一齐蹦了出来,慌乱如兔子,不知道要提点什么……如果可以,我只愿在这里,种田,打鱼,劈柴,割猪草,一辈子太短。

钟汝安摄

菠萝村阳光足,田水满,稻子长得最快。夏末之时,抢眼的金黄就陆续散在碧波万顷中点点花开,这些黄花就像落在湖面的雨滴,把一圈圈金黄的波纹朝四周漾开,漾开,连点成片,连成一个流金溢彩的湖,这金色的湖水就一直向下流淌,流淌,流到山谷边,流向澜沧江,把菠萝人淹没在金色的海洋里,荡开了大伯脸上的褶子,扬起了老婶子的嘴角,秋天的脚步一跨进来,菠萝田园就欢腾起来了。晨露未晞,三五成群的农民一拨接一拨下田收割,割稻、打稻、绑草有序排开。打稻子的大哥挥舞着臂膀,上衣湿漉漉的紧紧贴在后背上,怎么甩都甩不开,只有前襟还配合他的膀子一摇一晃;最吸引人是朝后绑草的师傅,双手拿起几根稻草伸到草堆下面,一收一扭再一甩,扒在地上的一堆稻草已经直挺挺地立在田间了,动作麻溜得让你眼花缭乱,颇有几分耍杂技的神秘感。打谷场上,割稻的“唰唰唰”,打稻子“梆——梆——梆——”,磨镰刀的霍霍声,活路中途小憩的说笑声,鸟儿欢唱的叽叽喳喳,一齐交汇出秋收的大合唱,真是“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傍晚收工,秋风送爽,全身的汗水愉快地干了,脖子、额头和两颊用手一摸,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结晶颗粒,还有手心里那些个发亮的水泡,像天边的晚霞一样俏皮可爱。

沈仕春摄

菠萝的稻子都是双季稻,这是大自然给菠萝最好的恩赐。一季稻收完后再稍稍追点肥,坐等到中秋节前后就可收二道谷了。菠萝的米“粒粒如珠白似霜”,尤其是二道谷米软糯香甜,油头好,除了送给至亲好友尝尝鲜,都是要留着自家吃的。我儿时也沾了从菠萝嫁过来堂嫂子的光,每年都能吃到几顿油漉漉的二道谷米汤,浓浓的汤汁厚厚的米油,浓香馥郁。吃完了米汤,黏黏的米油附在牙齿和嘴皮子上,舌头要使劲舔几个来回才把嘴巴给打扫干净。堂嫂子带来给我菠萝村的另一个印象就是,菠萝村男人栽秧要比女人快。每到栽秧的季节,嫂子就讲“哎,我们菠萝的秧都是男人栽的”,而她嫁的村子都是女人栽秧。菠萝村田多地广,栽秧任务重,大家觉得女人身单力薄,所以在其他地方栽秧这样的轻活路在菠萝多数都是由男人包揽了,于是练就了男人栽秧的好手艺。

“稻根科斗行如块,田水今年一尺宽。”移栽的秧苗很快盖了水,蝌蚪也长出了四条腿,蛙声无边中禾苗噌噌噌拔节高。男人们结束了一天的活计,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拿出自家熬制的包谷酒,“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你不用亲身跑到田里,也能知晓谁家的稻子刚抽穗,谁家的正扬花,谁家的是一柱香……大伙嗓门清亮,拉完了家常农事又来猜拳,一串串亮堂浑厚的笑声划过夜空,化成秋天里一穗穗颔首微笑的稻子。

钟汝安摄

菠萝人把家安在了农田间,把田地开在了院场边,生产劳作节省了多数山区人家山高路远的艰辛。家门前的活路,月光明朗的夜晚仍可以出门放水看田,凉风习习从不觉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是菠萝人的日常。农民在“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的时节选了最好的田块,最好的谷种,最好的农家肥,修渠、做田、育秧苗,完成全家一年的头等农事。田水在桃红李白中晃荡起来了,明月高挂,天上一个月亮,梯田里一串月亮,亮汪汪的水田比月儿还要亮,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水月相映到天明。阳光和煦,田脚的澜沧江水绿如蓝,此时的菠萝是一块镶着翠玉的明镜,映着耕牛和木犁相伴,映着牛歌号子随风飘荡,映着布谷声声回响,映着白云朵朵飘向了江那半......

钟汝安摄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冬天的菠萝,是云雾缭绕、如梦如幻的仙境。天蒙蒙亮时在鸡鸣狗吠声中起床,嘎吱一声推出木门,抢眼的便是千里沧江云雾满,白茫茫的江雾安静踏实地卧于江面上,俨然一张厚实暖和的棉被,将一江绿水捂了个严严实实,没见过的人是绝不会想到这洁白的玉带下面居然还藏着一条大河。天地间是大师晕染了一夜的水墨丹青图,一钩银白的新月挂在西边山头,小小的村落在山水的环抱中宁静祥和。早起的人儿背上篮筐,扛起锄头,沿着菜花金黄的小道,走过露珠晶莹的麦田,在清凉的晨风中开始一天的劳作。天边渐渐发亮,泛红,顷刻间万道霞光穿透云层,红彤彤的太阳从江雾之上腾空跃起。原先安静乖巧的白雾,随着太阳的慢慢升高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琼浆玉液从激流暗涌中喷薄而出,像奶奶熬在大锅里的豆腐汤,一个劲儿地噗噗噗往上冒,涌满整个高山峡谷,如千军万马呼啸奔腾,浩浩荡荡……日头越爬越高,浓厚的云雾随之飘散开来,在沿江两岸顺着山洼一路小跑后,幻化成如棉花糖,如羽翼,如丝巾,如薄纱,轻歌曼舞飘过村庄,携起屋顶的炊烟一同袅袅婷婷飞上了山坡,挂在梢头,嬉闹一番后竟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梦一般记忆犹新,如梦一般无处可寻。只有高山峡谷间的那条玉带从洁白无瑕变回了翠绿鲜活,好让你知道明儿一早那满江的云雾仍会在此等候。

钟汝安摄

菠萝田园既不像元阳梯田那样奇特壮观,也不似江南水田那般极目连云,但她曼妙灵动,四时不同,你站在山梁处俯瞰,菠萝是一条舞动的彩虹,是一波流动的碧水;是一幅有生命的画,是一串跳动的音符。这水满日暖的江畔人家,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有梦归去了无数回…… (饶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