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师范大学美丽的校园内,矗立着一座奇特的碑石,它虽然只有一丈五尺高,八尺宽,却顶天立地,吸引了海内外许许多多的目光。
它就是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西南联合大学是我国在特殊时期成立的一所大学,不仅汇集了当时我国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大学的顶尖学者和文化精英,也筑起了一座中华儿女威武不屈、丹心报国的精神丰碑,是我们民族愈挫愈奋、不可征服的历史见证。
它的碑文共一千多个字,堪称字字千钧。它出自西南联大哲学系教授兼文学院院长冯友兰先生的手笔。
他首先点出作此碑文之因,即八年抗战获得具有历史意义的全胜,“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这一空前盛事值得浓墨重彩大书一笔。接着娓娓道来西南联大形成的历史背景和三校师生跋山涉水、餐风饮露、筚路蓝缕、历尽辛苦的悲壮旅程。八年的艰苦奋斗、八年的勠力同心,都在这里凝固,与日月同光。冯友兰饱含深情地这样写道:
“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始终。此其可纪念者一也。”
“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
“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可纪念者三也。”
“南渡之人,未能有北返者。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于不十年间,收恢复之全功。庾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蓟北。此其可纪念者四也。”
联大师生,每睹至此,过去的一幕幕就会油然而上心头,让他们激情难抑。冯友兰也曾不止一次地感叹道:“联合大学之终始,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
冯友兰的弟子们盛赞这篇碑文,认为它“有论断、有气势、有感情、有文采、有声调,抒国家盛衰之情,发民族兴亡之感,是中国现代史上一篇大文”。冯友兰也极其珍视这篇碑文,视为其平生得意之作。
冯友兰素以哲学家名世,他的文章同样令人叹为观止。朱自清、闻一多等同时代的文豪们非常推崇他的诗文,并多次在公众集会上激情诵读。著名学者李慎之这样评价道:“冯先生是一个运用语言的大师,其才能可以说是冠绝一时。”1947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授予他“名誉文学博士”学位;1951年,印度德里大学授予他“荣誉文学博士”学位,印度总统普拉沙德亲自为他颁发证书;时隔31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又授予他“名誉文学博土”学位。
碑的篆额卓尔不群,是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教授、篆刻大家闻一多的杰作。
闻先生对甲骨文、金文等古文字有着极深的造诣,其所篆之作,端凝古峭,雄强稳健,迥异凡俗,深得道中之士珍爱。梅贻琦、蒋梦麟等十二位著名学者曾这样盛赞其篆刻艺术:“黄济叔之长髯飘洒,今见其人;程瑶田之铁笔恬愉,世尊其学。”黄济叔为明代刊刻大家,程瑶田乃清代经学泰斗,篆刻巨擘。由此可见闻一多先生的篆刻艺术在当时已经达到了多么高深的水准。
碑的书丹出自西南联大教授、中文系主任,书法家罗庸之手。
罗庸在书法艺术上的建树和成就常常被其文学上的名气所遮掩,然而从大家众口一词地推举他负责书丹便足以说明他在书法上的强大实力。通观碑文上下,书体秀整,笔墨酣畅,意态连绵,气韵相通。用笔劲利,结字谨严。章法上,行距字距布局得当;体相上,骨力内敛,肥瘦适中;行笔上,自然流畅,笔断意连,随手拈来,自然天成。
这三个顶尖的大师,联袂演绎的顶尖杰作,兼之所承载的中华民族那段沉甸甸的历史。这块独一无二的碑石,必将永远珍存于世代中华子孙的记忆中!(马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