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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情如许长
发布日期:2017-03-21 07:30:00    信息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政声人去后。为官一任,尽管能力有强弱,业绩有大小,但只要一心为民,相隔再远,也常能听到历史那浑厚而持久的回音。

  公元1742年,27岁的钱塘人袁枚,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上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工作岗位——溧水代理知县。此前,他少年得志,12岁考中秀才,21岁被当时广西巡抚金鉷推荐参加乾隆元年的“博学宏词科”征召,23岁考中举人,24岁参加殿试以二甲第5名的优异成绩考取进士,成为翰林院庶吉士。尽管才华出众,但由于“未娴清书”,满文水平不精,在3年后的“散馆”毕业考试中,他成绩名列下等,“三年春梦玉堂空”,不仅没能“留馆”成为翰林,也没能成为京官去六部任职,而是被派往江苏溧水摄理县事。

  “初官直似为新妇,满眼何尝有故人。”初到溧水,袁枚满目生疏,既有些力单,也有些孤独。而前任工作交接时“江南最难作”的一席话,更让初入官场的他感到巨大压力,“惴惴殊自怖”。不过,面对“饥黎”“二麦伤”等生产落后、生活贫困、治安不好的现状,年轻的袁枚没有退让,而是振奋精神,勇敢直面,并暗下决心,“愿持吟咏怀,弦歌安士庶。愿持编摩手,搜剔除奸蠹。幸宽大吏嗔,冀免乡人恶。”

  袁枚究竟如何初试牛刀,效果怎么样?遗憾的是,《随园先生年谱》记载不详,民间倒是多有一些流传故事。他的父亲曾十分担心他年少“居官力不任”,不远千里,从桂林来到溧水,隐姓埋名,“微服私访”,“召集翁若妪,问某官贤否?”当得知袁枚“折狱最聪强,居心颇慈厚。一村复一村,‘好’字不离口”后,老人尤其开心,骑驴直入县衙,父子久别重逢,“是夕便加餐,齤然笑不休”。

  清代学识渊博的孙星衍为他撰写的传记中,有这样两段话。其一,“尝言为守令者,当严束家奴吏役,使官民无壅隔,则百弊自除。其为政,终日坐堂皇,任吏民白事。有小讼狱,立判遣,无稽留者。”这是强调为官者,要严格管理家奴吏役,要勇于面对下属和群众提出的问题,要勤于事功,不拖沓。其二,“多设耳目、方略,集乡保,询盗贼及诸恶少姓名,出所簿记相质证,使不能隐,则榜其姓名,许三年不犯湔雪之,奸民皆敛迹。”这里讲述了袁枚整治民风的具体措施:利用民间力量多方巡查作奸犯科人员,调查、了解治安状况,为盗贼恶少建立“前科”档案并公之于众,予以曝光,对真心以行动改过自新的,给予出路。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封建时代,特别在小县城,自然经济的发展主要靠百姓的勤劳、智慧和老天的“关照”,因而县令工作往往不是抓经济促发展,而是理讼,推进公平正义,使沉冤昭雪,案无积牍,路无拾遗,夜不闭户,最终达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境界。袁枚很显然抓住了关键。

  “搜剔除奸蠹”,“奸民皆敛迹”,措施有力,成效明显。袁枚也颇为自得,用诗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高淳秀才李名世偶听袁枚断案,为其公正严明折服,居然“赁屋居此间,日听一二事,归与父老传”,不久袁枚改知江浦县令,他又特地等在路边,专程送行。由于袁枚治理有方,敢于担当,“离任时,吏民泣送,有以‘万民衣’披我身者,金字辉煌,皆合郡人姓名也。”袁枚又写了两首诗,记述了黎民百姓夹道泣送、留恋难舍的情景。

  任延才学种甘棠,不料民情如许长。
  一路壶浆擎父老,万家儿女绣衣裳。
  早知花县此间乐,何必玉堂天上望。
  更喜双亲同出境,白头含笑说儿强。
  秣陵关外动征尘,士女壶浆款碧轮。
  两月清风离此土,十年心事恋斯民。
  来春麦草知无恙,他日儿童尽故人。
  策马夕阳风渐紧,方山回首亦沾巾。

  袁枚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百姓的认可,感到了百姓的质朴,此时的他一洗没能成为翰林的失落感,欣慰安然。袁枚居官十年,其中后三年以迎养慈母等理由归隐,真正与百姓打交道只有前七年。这七年,他无论是后来沭阳治旱灾灭蝗虫,还是江宁断疑案擒恶奴,都表现出相当的胆略和水平,成为百姓心中的好官,也成为他自己理想中的循吏。这些,与其溧水从政的初体验不无关系。尽管袁枚后来因病辞官,一心标举“性灵说”,总领文坛五十年,但在溧水成事一时,造福一方,这时空轴上的短短交汇,不仅成就他自己的人生,更写就了溧水一段难忘的记忆。

  袁枚在溧水主政,尽管时间不长,但由于他信念坚、措施准、节奏快,成效既快又好,因而影响不凡,深得民心。

  说起吏治,我们常常以居官高低、治理宽严、政绩大小来论英雄,但事实上,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的,说到底是看是不是真心亲民、爱民、利民。“苦吾身以为吾民,吾心甘焉”,袁枚的此言此行,更成为中国古代士人实践“修齐治平”理想的政治文化传统的一个鲜活力证。(赵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