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居岳阳的20多年,无数次登临岳阳楼,每一次我都以朝圣般的虔诚,反复咏读《岳阳楼记》这朗朗上口、千古流传的篇章。寒来暑往,岁月流转,这座名楼与我遥望,让我在迷茫中学会沉静;这篇名文与我相伴,让我在困顿时备感温暖。
文字是有生命的,文字也是有风骨的。《岳阳楼记》的风骨,由时光与苦难精心锻造。西晋时期,中华文化向南方、向长江流域拓展,前后绵延数百年。宋代之后,中国的文化、经济中心已从黄河流域转到了长江流域。历经鲁肃阅兵、饱览三国风云的岳阳楼,在这一轮文化迁移大潮中,风云际会、独立潮头。登岳阳楼,成为文化大师的时尚,成为观照天地、抒发豪情的平台:“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岳阳楼最终以一篇“记”,实现了从“将军楼”向“文化楼”的华丽转身,奠定了在长江文化、中华文化中的瞩目地位。苦难,是最可宝贵的财富,人生如此,文字亦然。
《岳阳楼记》的风骨,以深厚的传统文化作为支撑。凭楼远眺,湖上有风。风从“思无邪”的《诗经》中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风从“发天问”的《楚辞》中来,“苍鸟群飞,孰使萃之?”风从慷慨苍凉的魏晋“建安七子”中来,“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风从百代文宗“唐宋八大家”中来,“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犹如一位造诣深厚的文学批评家,面对各种文化贵客的“访问”,或拍案称奇,示之以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或拈花微笑,示之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洞庭湖如此的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底气自哪里来?来自背后斗拱飞檐、纯木盔顶的岳阳楼,来自岳阳楼上那气势磅礴、字字珠玑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中的传统文化,博采众长、源远流长。
《岳阳楼记》的风骨,核心是“忧乐”观。忧乐乃人之常情,但先乐后忧,还是先忧后乐,关乎执政之道、为官之道、处世之道的根本。没有文化的风,空洞;没有傲骨的风,媚俗。三国战船上猎猎旌旗卷起的风,刚猛中充满肃杀之气;迁客骚人长吁短叹涌动的风,文雅中满含凄凉之情。《岳阳楼记》一出,一扫空洞与媚俗的阴霾,其传唱天下,并非文章构思的精妙、辞藻铺陈的华丽,而是缘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世情怀,缘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铮铮铁骨。这一风骨不仅加厚了岳阳的文化底蕴,更赋予岳阳胸怀天下、敢为人先、百折不挠的豪迈气概。改革开放以来,岳阳人民开拓创新,努力建设“宜居、宜业、宜游”江湖名城,在新常态、新阶段不等待、不退缩,正奋力谱写岳阳先忧后乐的新篇章。
阅读,是灵魂的壮游。对《岳阳楼记》这一千古名篇的近距离、高频率深入阅读,让我一次次领略中国传统文化的迷人魅力,成为砥砺情操、完善人格修养的宝库。《岳阳楼记》的思想精髓,历经千百年时光的洗礼,通过历史风云、文化风韵、时代风骨的交织,已成为我们最可宝贵的文化和精神财富,需倍加珍惜,更需努力践行。(宋可权)